Narcissa09

凹3:NarcissaLam

【恍如初见85h】诸法无我

第28棒

上一棒: @查無此人 老师

下一棒: @云景渊 老师


时间线在6.0后,维海视角的原神主线结局

有群像成分,借用崩三世界观,很啰嗦的谋略和快节奏打斗

很怪,但是我爽了

 

 

海祇岛傍晚迷幻橙黄的光线被弥漫在空气中的水雾分散,铺满遍地可见的粉蓝草坪。四周高耸的山体围成一体,外界的海水从山壁上四隅八荒的缺口处倾泻而下,把整座珊瑚宫旋转着笼在中心。

 

艾尔海森沉默地注视着珊瑚宫那急促下漩的深潭,幽蓝的粼粼水光从深不可见底的旋涡眼反射至石壁,一路攀爬到他脸上。

 

“这就是你刚才提到那位天空岛上,所谓神明给提瓦特人下的不可僭越之令。”半晌,艾尔海森看着旅行者指着那本摊开后依旧呈现一片空白的书,以及他不断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从中发出的嘴唇,开口说道。

 

他既不能听见旅行者的话语,也不可视得书本上的字迹。所有的内容都如同被刻意扭曲过那般,在被五感接收到之前,变成毫无意义的嘈杂与混乱。

 

旅行者见状,只能无奈点点头,“但也许在白夜国里,我们会有办法逃避天理的监控。”

 

“但凡是存在可能性,都值得放手一试。”艾尔海森不可置否地抱臂,再度往那万丈高的旋涡靠近几步,黝黑的中心点像无言的深渊回望着他。

 

旅行者和派蒙和他对视一眼,纵身跳下。他们的身影顷刻间便被水花吞噬,一丝水花都未溅起。

 

艾尔海森挑了挑眉,往前一迈,坠入水中。

 

“哗哗……”暗无天日的洞中流水一层一层地从高处奔注而下。

 

卡维埋首坐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木桌后,依靠着地下水能运转的虚空终端在他耳边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他拿起螺丝刀,借着豆大的烛光,细细修理起手上的机械构件。

 

在旅行者旅游七国期间,他们也会作为旅途上结识的朋友偶尔和旅行者通信。旅行者的旅程已经渐渐从须弥走到了至冬,这也是前不久他们从来信中得知的消息。

 

但也许是外来之人注定要见证提瓦特历史变易的命运,也许只是冰之女皇真真正正地触怒了高位的神明,又或者只是天空岛上神明的一个随心的旨意,寒天之钉作为神罚沉降下,滔天的海水与不断崩塌的地层在短时间内,如同飙风般席卷过整个提瓦特大陆。

 

须弥雨林内除却须弥城以外人类最大的聚集地之一,化城郭,那结在树梢的丰饶树屋早已随着巨树的坍塌,坠入高涨的潮水里。整个道成林都被水体入侵,浸上须弥城。

 

过程发生得太快,即便草神已经及时调用神力全力救援,但巡林官仍在护送群众的途中,大部分罹难。

 

而因为地理位置而首当其冲的蒙德和璃月,率先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回应。

 

巨大无比的岩枪破开云层,钉穿那在璃月港外肆虐的海浪,从海底拔地而起,将复苏的九头蛇形海洋魔神击退,形成铸金岩墙。高天的飓风从绷到极致的弯弓中射出,一举将倒灌入蒙德城的海水逼退,直至裸露出海床。

 

那里幸存的人们大多退至璃沙郊与苍风高地一带。

 

而须弥的子民,在失去亲族的人们在悲恸中,互相搀扶着站起,在草龙阿佩普与镇灵等生灵共同帮助中,迁往沙漠废弃的地下花园,利用原有的基础设施重建家园。

 

每个国度受灾程度各有不同,但放在每一个受难家庭都是不可目视的折损。

 

卡维小心翼翼地拿镊子最后把能够承载元素力的核心放入机械构件,大功告成,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抬手按亮了虚空终端。

 

迁至地下以后,卡维向草神提议利用地下水能解决能源问题,而在确保了能源保障后,出于对沟通交流以及查阅典籍的需要,他再次提出了重启虚空终端的计划。

 

“我还以为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联系上了呢。”半透明的屏幕悬浮在空中,卡维看着表情冷漠得不可捉摸的艾尔海森出现在上面,随着视角变化而不断模糊闪动的背景,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了渊下宫,“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我和旅行者在前往白夜国图书馆的路上。”艾尔海森淡淡地说。一旁的白色小精灵强行极进屏幕:“旅行者猜测,躲进图书馆二楼的那面镜子可以完全逃过天理的视线!”

 

“事实上,在刚下来的时候就能够感知得到,越往白夜国深处走,那种不可言喻的监视感就越会被减弱。”艾尔海森睨了一眼微微睁大了眼睛的卡维,在他惊恐的视线下轻巧地躲开了一个突袭魔物乱舞的火棍。

 

什么叫一切顺利?!突然,卡维从屏幕中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缩,“艾尔海森,遗迹机关在你们背后!”他反条件性地猛然起身,凳子被他的小腿撞翻。

 

六枚追踪弹轰鸣着呼啸而来。

 

迅捷而利落的绿影突闪,错开了导弹与他直面的既定航线,几乎是在卡维屏住呼吸那一瞬间,出现在了巨型机器人跟前。

 

艾尔海森干脆地插剑落地,斜坠的倾盆剑雨贯穿机器人的身躯部件,它身后的石砖被殃及池鱼,断裂成凌乱残片,像是剑雨打落石面溅起的石花。

 

核心被破坏,机器人不甘地轰然倒下。

 

“嗯,目前还算顺利。”艾尔海森说道。

 

“你……”卡维咬咬牙说不出话,“算了,我暂时不深究你对顺利这两个字的定义。”他把刚刚还在手里搭建的机械构件举到屏幕面前,让艾尔海森看仔细。

 

“能够承载元素力的构件。如果它成功了,并能够量产,那么在元素力的帮助下,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都能够得到一层保障。”

 

艾尔海森静静地听他说完,跟随旅行者的步伐迈入白夜国图书馆。静置已久的尘埃和蛛网挂在堆放于书架上的卷轴。“构想十分美好。但是,在地下物资匮乏的情况下,你打算如何实现量产。”

 

他接过旅行者的《白夜国馆藏》,指尖触碰到二楼那面镜子。白光扑面而来,随即便将他整个人吸入镜子后的世界。

 

陈旧腐朽的气味萦绕,艾尔海森不甚在意地打开了那本原本只有空白页的书。

 

“好,就算它不切实际不能够量产,我相信它也从能够派上用场!”虚空终端另一头的卡维压下隐隐怒火,“别太自大了,艾尔海森。你总想着自己一个人就能够做好一切,却不能明白拯救整一个须弥是连你这样的聪明人都不可能单枪匹马就能做到的事。”

 

“假设它可以,你又要如何保证元素力的输出均匀有效,容易驾驭。对普通人而言,未必有用。”艾尔海森边回复边从腰包中拿出纸和笔,迅速默读背诵书上浮现出来的文字。

 

他的笔尖渐渐顿住了。

 

“怎么了?”虽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当中,但是卡维在透过屏幕看到那些文字后依旧眉头一皱,“第一王座法涅斯,第二王座,葬火之年……”

 

宇宙无始无终,连接着永恒。世界从被创造开始,就同宇宙存在隔阂。所谓的提瓦特,也许不过是神明缔造的一个缩影。而神明之上,永远也无法触碰到的,也许是更高维生物的造物。无穷无尽,皆为虚妄。

 

也许教令院最初定下六宗根源之罪的第三条,便是意识到了总会有学者僭越这个世界冥冥中默守着的规则,从而顿生一切皆无意义的念头。

 

信息量过大,就连艾尔海森也不免露出些许讶异的神情。

 

卡维迅速地阅读过剩下的文字,也变得沉默无言。

 

废弃图书馆内静谧得过分,连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艾尔海森垂下眼睫,用手指捏了捏鼻梁:“……无论如何,人类的价值并不会因为身处于何种世界而改变。万事万物皆有生存之道,过好目前的生活就足够了。”

 

受到了极大精神冲击之后的卡维罕见没再呛声,他犹豫着开口:“我同意你的观点。卡萨扎莱宫……还有我那么多的作品,它们对于我而言,都有与之相伴真实存在过的时间。从无到有,并不是虚无,这对于我而言,就是真实。”

 

“先不提这个。”他打起精神,继续在脑海中复盘刚才在艾尔海森誊写下来的文字意义。

 

“所以这次,可能已经是第三王座的争夺战了,它和前两次都有着共同点。”

 

“人和神共同参与战争,在面对高位神明致命打击下苟活,揭竿,反叛。人成为神,神成为人,往复轮回,形成闭环。”

 

“胜利者登上天空岛坐上‘王座’,而失败者,则像白夜国和坎瑞亚一样,永远消失。”艾尔海森说。

 

他们的目标变得前所未有地明朗。倘若有一线机会能够击溃天理,须弥,乃至整个提瓦特的人民都能在这场无妄之灾中幸存。

 

……

 

卡塔扬遵循着原本的记忆启动了多个月未使用过的虚空终端,荧荧蓝光倒映在地下昏暗的石壁上。

 

她缩坐在角落,指尖拨动着空中的屏幕,前线发来的最新资讯半透明状凝实在半空。

 

而原先作为智慧宫图书管理员的卡塔扬则负责起前线消息的整理与公布,此前必须要经由教令院上层批准才能够查阅到的典籍,如今也在书记官的提议下公开给群众。

 

灾厄过后,失去了往常的娱乐方式,他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依赖着虚空每日刷新的那点消息度日。在某种程度上,任何来自外界的信息都如同那砒霜上披淋的甘蜜,饮鸩止渴。

 

卡塔扬被飘散思绪带走的注意力被伴着微风的步履拉回,她抬眼看去。

 

密密的文字漂浮,在那透光的屏幕背后,书记官墨绿色披风边缘卷起,潜藏在下的长靴不停,直直走向草神临时搭建的办公桌。

 

“外面的情况如何?”草神并未撂下笔,在粗粝的草纸上继续作批注。“水瘴横行,地层的崩塌也比之前严重。另外,这是从白夜国得到的信息,我将它翻译成提瓦特通用语,誊写到了这些纸上,会对我们有帮助。”艾尔海森将文书搁置在她的眼前,手指把纸张划开。

 

赤翠交接的眼睛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他按住呈扇状分布的第一张纸,“我想您应该还记得当初蒙德与璃月的相关对策。”

 

由于土地大面积临海的缘故,它们是北大陆受灾最为严重的两个国家。草神点了点头。

 

在两国神明伟力之下,岩铸的石墙与高天的飓风将水的侵蚀暂抵于外,

 

“过积的海水淹没了璃沙郊,持续时间不长。”艾尔海森总结道,“但,这完全足够它将人类的痕迹抹除。目前蒙德尚无显要变化,存活的璃月人退至层岩巨渊高处。”

 

“此外,提瓦特的星空,似乎是虚假的。”

 

闻言小小的神明眉头逐渐蹙起,开始神色凝重地翻阅着资料。

 

形势迫在眉睫,必须要把根源清除。否则终有一日,肆虐无常的水和砂石会将此处浸没。但是,将要与他们对抗的不再是昔日的魔神,也不仅仅是争夺七神之位那么轻易。

 

他们将要面对的,是能够把整个国家陷入战火纷争,并沉降于地面之下的天理。

 

在阅读完所有文字的片刻后,她沉思再三,最后曲起指节抵上太阳穴,尝试着在脑海中与其他执政者取得联系。

 

比以往要黯淡许多、明明灭灭的荧绿色元素力丝丝缕缕地从她的太阳穴溢出,弥散至空气当中。

 

艾尔海森坐在她对面,继续仔细阅读批注着誊抄回来的资料复本。

 

时间过了很久,应当是得到其他人确切的回复,艾尔海森看见她微不可察地微微松了口气。

 

“以我和目前能够取得联系的几位执政者的看法基本一致,这次灾难形成的原因恐怕来源于天理本身。”

 

“我们所生存的世界就如同神明绘制的一幅涂画,现阶段的洪水和地震,就像画面被泼上颜料,或者被撕毁画布,我们的世界轻而易举地被高位神明摧毁。想要对抗天理,和画中的人向画外的宇宙举起叛旗并无区别……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艾尔海森思索片刻,道:“倘若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那么为它亲手涂上颜色的天理也未必为真。”

 

“我们也许还有致胜的方法。”他静静地看向草神,“在海祇岛那段期间,我听说稻妻那株神樱树并非是自然而然生长出来的生物,而是凭空出现在鸣神岛上的。”

 

纳西妲眼睫一颤,声音里激动的情绪却难以压抑:“它是世界树的一个枝头,也是世界树的化身。时间与存在这两个概念本身,也许能够改变过去,逆转未来。”

 

“但是,我也曾经从稻妻执政者口中了解过,那次奇迹需要极为庞大的愿力以及数百千年不可被磨灭的意志,以及在五百年前的前任雷神交由给现任雷神的那枚种子,那也是不可取代的媒介。”

 

草神说完后抬头,却从艾尔海森背后发现不知何时来到的卡维。

 

艾尔海森顺着她的视线,用眼角瞥见正向他们走来的金发学者。

 

发现案前的两人正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怎么了?”卡维随口一问,把梅赫拉克搁置在台上,“我刚才听到了一点你们的谈话,具体事情先前我和……艾尔海森也已经了解过。呃,以我的看法就是,在未到必要的时候,暂时不去过度准备那些‘探索宇宙之外的事’。”

 

他摇了摇头,“毕竟奇迹想要复制一次太过困难,后果也不一定是我们能够承担得起的。”

 

说完,趁着两人还在思考这段话时,他将目光搭到艾尔海森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过艾尔海森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

 

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且不说这个可能性极低,就算我在外面遇到了不可控的状况,”艾尔海森点了点耳边的虚空终端,眼神中染上一丝揶揄,“它也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你。”

 

什么意思,是在说我的好心毫无必要?不识好歹的家伙。卡维气结,鼻尖轻哼一声。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干脆转过头,把艾尔海森的身影调出视线范畴,只倾身把手上捏着的机械构件转交给幼小的神明。

 

好像在打哑谜一样,难以融入的氛围。

 

神明想,用手遮去唇角弯起的弧度,轻笑着接过了卡维递过来的东西。

 

“虽然艾尔海森对它嗤之以鼻,但是我敢保证它绝对能派上用场。”卡维悄悄斜了一眼翘腿坐在椅子上的艾尔海森。

 

凝重的氛围似乎在某一刻荡然无存,他们又回到了往昔无忧的日子。

 

“先前和素论派学者探讨过的,用机械构件承载神之眼的畅想……得益于这段时间我们对元素力使用熟练度的提升,最终发现它完全可以实现。”卡维垂下眼睫,声调越来越低,“这就是成品。”

 

可欢愉的过去不复,原本密不透风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沉重氛围又像挥之不去的阴云,重聚于他们头顶。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将里面苦涩的意味扬去,“咳嗯……总之,神之眼持有者的力量与神明本身同源。所以我推测,纯粹的神力也能够被这枚装置搭载。”

 

在这种动荡不安稳的状态下,个体的概念渐渐被集体所取缔。

 

若有相对于普通人生存能力更强的神之眼持有者以及神明事先将力量存于机械构件中,使得常人也能应用元素力,那么在不期然而至的下一场灾变中,他们存活的概率会增加。

 

卡维明白纳西妲深谙这个道理。

 

在两人的注视下,神明尝试着在其中注入一贯神力。蕴含着浓厚生命力的草元素途径贫瘠石壁,石中缝内沉眠的种子颤巍着冒出芽尖。

 

如卡维所想,它的确可以将神明的力量容纳其中。倘若这项技术可以批量应用,那么须弥子民的安全又可以多上一层保护壳。

 

草神收起力量,那枚小小的机械装置悬浮于她的手心之上。

 

她面对着这由精巧工艺制成的装置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

 

“即便稻妻神樱树是一次不可复制的奇迹,我们也必须再次将它创造出来。天理不可能被杀死,但可以将祂送入时间与时间交接而过的那片空间,令祂永远像存在与蛋膜与蛋壳中间的位置一样,不可能干预到膜内的世界。”

 

草神郑重地仰头对卡维和艾尔海森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会很任性,但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想要你们和我一起见证世界的兴衰。”她说。

 

……

 

数百年前由法留纳修建的法留纳神机,于数百年后再度被她的血亲寻找到。血缘和时间在命运的轮转中最终重叠,它便成为了命运织机的承载者。

 

这便是执政者们其中的一步棋。

 

若到了万不得已要与天理正面抗争时,重逢的降临者双子便和众仙、魔神共同迎战。而最关键的一步,则是在法留纳神机中拖住天理,利用其中释放出的庞大能量,和时间魔神伊斯塔露联手,将天理送入时间与时间的缝隙。

 

但是争斗来得过于快了,还未等纳西妲和须弥有智识之人,在地下研讨出更有效的方案时,他们便从外出侦探的人口中得知:天理,已经降临于提瓦特大陆。

 

“砰——”法留纳神机上空,幽蓝色水龙卷直捅天际,把漆黑的夜幕映得一片光亮。

 

突然远方巨大的爆炸声起,在卡维奔跑中混乱不已的视界中,他看见身长六翼的神明受到攻击的惯性,在天空中翻滚着,背后大展的羽翼也随之紧裹着祂的身躯,被弹射到水龙卷附近。

 

双子之一从那炸开的烟雾中突飞至前,急举单手剑,朝六翼天使刺去。

 

神明早有防备,祂单手捏出一光团,“铛!”在瞬息间便接下了荧的剑技,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在他们身旁的雨水皆被震碎,化成茸茸细雾覆于衣襟。

 

地面上一株葱茏的郁树在草神源源不断的元素力输出中,硬生生从法留纳中心破土而出,枝杈逐渐长成捕笼的形状。

 

而这样高频短时间的输出,对于年幼的神明来说还是负担过大,她的额头泌出汗珠。

 

“草神大人!”卡维急匆匆收回视线,手上凝出草元素力,薄绿色的光柱从他手心中飞出,注入树根。

 

上方,六翼神明在堪堪接下那一刺后,空从荧背后突起,从神明的头上重重砍下。

 

祂不及抬头细看,手中的光团被抽成长剑,挡下了这当头一击。

 

但随之而来的,是祂被猛击至地表。坠落后将地面砸出一大片尘土。

 

草神见状,咬牙分出一只手控制植物,令藤蔓从缠上祂的四肢。有其余神之眼持有者也加入反击的行列,不同的元素攻击从森林中朝天理袭去。

 

“凡人,休想僭越!”祂怒喝出声,背后的羽翼猛地打开,锐利的羽毛轻而易举地便将束缚住祂的藤蔓割断,而其他人的元素力攻击也被挡了回去。

 

弹射的攻击在林中肆意乱撞,原本便不善斗争的人们只好边躲边退。

 

“散射。”霎时间,囿于绿色光幕中的无数利刃在既定的空间内切割着中心的目标敌人,又不断弹反回去。

 

艾尔海森轻巧地落在卡维身旁,看着面前对敌的神祇仅是肌肤被浅浅割伤的结果也毫不意外。毕竟对于神明而言,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六翼的神明显然是被激怒了,但还没等祂发作,双子的合击技便随即而止。

 

那浅坑中几乎是瞬间便被打出一圆形尘圈,卡维勉强用手肘挡在眼前,席卷起的风浪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吹得倒退几步。无数藤蔓缠绕而成的箭从他身后掠过,“蔓引株连!”神祇微微扩大的瞳孔中倒映着朝祂刺来的利箭。

 

与此同时,草神的草元素力束缚也随即而至,这股由植物编制而成而粗绳缠上祂的手臂,将其拖在原地。

 

森林中藏匿的提纳里和赛诺身上多处伤痕,互相搀扶着赶至此地,艾尔海森遥遥和他们点头示意,腿下发力一蹬,双刃便闪至天理跟前。

 

金属和元素力的撞击不断发出尖锐的咣当声,赛诺提枪跃起,在空中翻滚蓄力,长枪直指而下!

 

在不断溅射的刀光剑影中,万狼奔踏而来的利爪铺天盖地地向天理劈去。“你……!”神祇怒火中烧,却因为负伤以及车轮式鏖战,被耗去了不少战斗力。祂愤怒地捂住腹部上的流血不已的伤口,屈指成爪,正准备向艾尔海森的心脏掏去。

 

“艾尔海森!”卡维瞳孔骤缩,压成一点——一股劲风从天而下,木鞋踩压下祂的手,硬生生将其改偏航道。随即而至的,是无数狂风压缩而成,不断咆哮翻滚着的风球。

 

流浪者脸上露出轻狂而戏谑的笑意,风球在顷刻间便朝天理胸前打去。祂措手不及,完全吃下了这招,被风的强劲力道击飞。

 

六翼狠狠剐蹭在地面上,不断将大地撕裂开极深极重的口子,神明才堪堪刹停。此时的祂已经身受多处创伤,羽翼残缺不已。

 

在五百年前剿灭坎瑞亚时,尘世七执政尚且为祂的助手。彼时的天理,只需高座于天空岛上,像玩弄手中棋一般,俯瞰着人间四起的战火。而此刻,所有的执政官均策反,在无谓的爱憎中,毅然而然地选择了向天理举起叛旗,庇佑苍生。

 

手下尽数被诸多魔神众仙拖住,在战场还未来到须弥之前,凝聚了千年武艺的稻光之威早已给了祂雷霆一击。即便是高位神,在勾悬着永恒与须臾白露的刀尖之下,也难免受创。

 

凛凛上空,不知何时已经围绕着无数提瓦特诸神,围绕着天理,笼罩得密不透风。

 

天理像是终于放弃抵抗那般,手上萦绕着的光逐渐黯淡。

 

卡维和纳西妲相视一眼,加大了手上草元素力的输出。植物纠缠而成的樊笼上缠绕着梵文,如绷带般将枝条缠得严严实实。

 

卡维可以感到背后也有一股温暖而充满生命力的草元素汇入他的躯体,他回头,发现正是艾尔海森。他作为草元素神之眼拥有者,也过来协助他们令这能够困住高位神祇的树的存在从无到有。

 

此时此刻,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元素力相续而至,原本还有些孱弱的枝条变得粗壮。宛如拥有了生命般,葱茏浓郁的枝叶像嘶嘶作响的蛇般贴着地表,朝着神祇的方向爬去。

 

“你们会为这个选择后悔的。”

 

“……高天之上的王座,从来都不是为你们而预留。”

 

大地上凭空生长出的巨树树根如同蛛网般丝连片结,在众人合理压制之下,天理的抵抗更像是一种困兽的垂死挣扎。

 

最终,植物把祂不可抗拒地包裹在内,丝丝成茧。

 

焚真梵文散着金光在茧上密密麻麻地浮动环绕。

 

元素力的支撑不断加注,巨树躯干逐渐生长得遮天蔽日,而中心包裹着天理的茧却越缩越小。

 

一道,两道……

 

裂缝生长,薄茧下如有蠕虫乱挣,疯狂涌动。

 

“快后退!”离得较近的卡维呲目欲裂,几乎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艾尔海森扯着他的胳膊和茧爆破的音浪同时抵达他的触觉。

 

……耳边一片嗡鸣。艾尔海森从地上撑起身体,他甩了甩昏沉的头脑。首先捏了捏身旁昏迷的卡维大动脉的情况,确认良好。然后简单检查了自己在天理爆破中是否受到严重伤害,没有。最后他站起身,简单地视察了一遍四周。

 

原先被众人合力镇压的天理不知所踪,而草神和很多很多人,都在渐渐从昏睡中苏醒。

 

幼小的神明在这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环境中奋力爬起,不顾脸和手上未来得及治愈的伤口,她手上重聚的光团一闪一闪,指示标向了卡维和艾尔海森的方向。

 

她顺着那个方向猛一抬头。

 

当——从天空上来的冥冥不绝的铜钟声不断,高位神明的窃窃私语如不可摆脱的困术,震耳欲聋。

 

卡维艰难地捂着半边耳朵,手撑着艾尔海森的手臂把自己支撑起来,腿边悬挂的神之眼与纳西妲手上的光同频闪烁。

 

“什么?”他还有些在状况外,“你们还好吧?天理呢?”在这样绵绵入耳的钟声中,他几乎是吼着说话。

 

艾尔海森看懂了他的唇语,沉着地朝他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随后,他指了指天空岛的位置。“天理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难对付。”艾尔海森直视着卡维眼睛,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突然,地面的石块像是被何人所挤压,大地皲裂破碎。

 

天空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的冰冷眼睛,似乎是在看着地上的人,所有清醒过来的人都抬头凝视着它。

 

那个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它并非暴虐无度,仅仅是高位神明对于尘埃的无视。就像人在路过脚边蝼蚁般,不会在意。这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轻蔑。

 

因为太过于巨大,微微凸起的吸光瞳孔,扩散的条状虹膜,以及眼白上黏稠混乱的红血丝都能被清晰看见。如同黑洞般幽邃,周围的光也不能从它眼前逃逸。

 

它的瞳孔一动,仅径直与反抗天理的人们对视。

 

这才是真正的天理。他们的脑海中只来得及浮现出这句话。

 

地层再次颤动起来,无形的大手捏紧了整片大陆。天地倾覆。他们的世界被天理倒置。

 

但重力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人们在极度恐惧中察觉到了这一点。朝下生长的房屋慢慢随着人们视角的习惯恢复正位,它们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原本在地面的位置——如今被称之为天空中,出现了一株倒置的树。

 

树上……或者说是树根边缘和一片无垠的海融合,它朝下的尖端与纳西妲刚刚创造出来的巨树尖端对上。

 

这便是世界树的真容,如同镜子般,创世所有的旧生命与新生相对。

 

地壳的崩塌似乎还在继续,纳西妲顾不上眼前的奇景,朝着怀里拥着的那团光指示的卡维和艾尔海森的方向撞撞跌跌跑去。

 

她看到了卡维身上神之眼也在一并闪烁着,“卡维,世界树的力量。它在尝试与你接触。”

 

“为什么是我?”他问。

 

纳西妲摇摇头,“我想……”她正准备说什么,似乎是为了阻止她把世界的真相说出口,崩起的石块狠狠撞向神明柔软的身躯,甚至还没等一直在旁边警觉着四周的艾尔海森作出任何反应,草神便被重重地惯到了地上。

 

艾尔海森按下想要起身的卡维,独自起身,赶到神明身旁。

 

神明脆弱的肉身难以承受这一击,她蜷缩在地上,细细地颤抖着。艾尔海森皱了皱眉,俯身握住神明的手,他尝试着用草元素力治愈她。

 

察觉到艾尔海森的动作,纳西妲勉强地睁开了眼睛,失焦地对着虚空中的某一个地方,“我知道了……”

 

卡维捂住几乎是在体内断裂的肋骨,冷汗直冒。在模糊的视野中看着艾尔海森凑近神明喃喃的嘴唇,在片刻后,草神也和任何枯萎的生灵一般,从叶梢逐渐失去了原本的青翠。他又看着艾尔海森沉默地放下神明的手,向他走来。

 

顾不上悲恸,卡维放在身旁的拳头攥紧,“草神大人说了什么?”

 

那双无悲无喜的双眸望向他,“在最后时刻,只有你才是最接近真正智慧的人,并非普世而论的智慧,而是作为理想的化身。”艾尔海森平直无起伏的声音到这里,已经隐忍地带上了些许颤抖,“是人类在追求天空岛时,永远无法抵达理想的现实解。”

 

在草神说出这句话之后,艾尔海森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登上天空岛,那理想的最终圣地,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卡维。若是一定要有一个人坐上第三王座,阻止天理将提瓦特覆灭,也只可能是卡维。

 

只有他是最具神性者,却又近乎无限地贴近于人性。

 

那团当初在纳西妲手上闪烁着与他神之眼共鸣的光,从退化为一颗幼苗的草神体内飞出,几乎是温热的抚慰,融入了卡维的心脏。

 

“呃……”那种灼热而冰冷并存的的感觉瞬时灌满了他的躯体。卡维眉头紧锁,肋骨和心脏传来的冲击感太过强烈,他在极端的疼痛中攥紧了艾尔海森的衣襟。

 

在那一刻,他看到了许多。他仿佛化身成了一只翎掠的飞鸟,在晴天和煦中、在电闪雷鸣中,他掠过了所有。欢声笑语,痛哭流涕,咒骂指责……所有人,所有的情绪跟随着这片大地的记忆,一同涌入他的脑海。

 

卡维在茫茫宇宙的尽头,看到了他在须弥的家。门开后,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悠哉看书的艾尔海森。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有时间能够企及,只有时间能够修复。

 

卡维在艾尔海森的注视下慢慢起身,察觉到不对的艾尔海森攥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卡维,你打算做什么?”

 

他置若罔闻,“宏大的理想未必能对抗虚无。”艾尔海森愣了愣,对于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卡维重新提起当初的那句只有他们能读懂的文字,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接了下半句:“而微小的选择却可以借由选择。”

 

金发的学者流下眼泪,“现在你明白了,我便是天空下微小的选择。数不清的渺小现实,最终会汇聚成宏大理想,这才是真正能够对抗虚无与毁灭的答案。”他边说,边从裤袋中拿出先前展示过给艾尔海森和纳西妲的元素力承载机械构件。

 

那枚构件在他们的注视下,渐渐缩成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卡维用手肘推了推艾尔海森,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给它取个名字吧。”艾尔海森看着四方愿力渐渐汇入这颗种子,抿了抿干涩的唇:“芥子。”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他猜到卡维想要做什么了:他想要用芥子触碰到时刻的真谛,和伊斯塔露携手,将芥子带去过去与未来。

 

理智上而言,卡维的确是阻止提瓦特覆灭的最佳人选。而仅凭他一个人踏入世界树,把芥子传递到过往将来的时空这一代价,在整个提瓦特覆灭的结果面前,他的作出这一选择,是如此合情合理且划算。

 

但是,艾尔海森指尖掐入血肉,他几乎要把恨说出口,如此强烈但短暂的颤抖,在几秒钟内将他化为灰烬。

 

艾尔海森最后说:“踏入世界树并改变过去,将天理送入时间的缝隙,你也会永远留在时空的缝隙中,你的存在会被彻底抹除。”

 

“我知道。”他珊瑚红的眼睛此时显得没有那么富有攻击性了,艾尔海森想,是温和的。

 

卡维弯起眼睛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哎,真是难得啊,向来理性的人竟然也会有不理性的时候。”

 

“哪怕在死亡前只剩一分一秒,我也会想陪你一起。”卡维轻轻地吻了一下艾尔海森的额头,“但是,你可以有未来,所有人都可以有。”

 

艾尔海森的表情近乎是冰冷得彻底:“那你自己呢?你情愿让我们把你的付出忘得一干二净,有这样的奉献精神,须弥的人都应该在你一个人的羽翼下如幻梦般度过剩余的下半生。”他的话显得更加刻薄。

 

或者将我也一起带去吧。艾尔海森无望地想。说不出口,急剧上升的情感将他的喉头堵得严严实实。

 

“留下来。”卡维对他说。


他吞下芥子,松开了艾尔海森的手。他的灵魂被不断咬碎,直至下颚断裂,头颅融化,牙齿掉落,却义无反顾地走向时间的尽头。

 

在法留纳神机幽蓝的光下,卡维最后回望艾尔海森。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平静地度过毫无遗憾的下半生,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走了岔路。”他对赤翠眸子的主人无奈地笑道。

 

“总有一日,你遗忘我的时间会比爱我的时间还长。”

 

曾经在教令院合眼缘所以搭讪了的后辈,因为观念不合而彻底决裂的同僚,和好后帮了他很多忙的昔日旧友,灵魂的对弈,他的爱人。

 

僵死规则中不可循的例外,除了父母发生意外后唯一能想到人,构成我完整灵魂的其中一半。你的名字与我而言是一种符咒、一种魔法,只要念出我就会获得无畏的力量。

 

他有太多想说,千言万语如流水般汇至唇边脱口而出却变成:“艾尔海森,忘记我吧。”

 

理想者奢求幸福为众人降下,即使自身将被排除。其将无从触及真理之沿,直至抹去遮蔽双眼的蒙昧。

 

艾尔海森看着他渐渐被世界树吞没的身影想。

 

荡涤的力量将整个空间冲刷,时间被快速往后拨动,世界树上的叶片被正位,破碎的大地与逝去的人们在那一刻重归复原。世界的时间回到天理降下灾难的前一刻,只是接下来并没有洪水与地震。

 

……

 

艾尔海森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书,相框内的合照上仅剩他一人。

 

他不会去深究空缺的位置与记忆。

 

他放下咖啡,沉思片刻,打开书本的扉页写下一串规整的文字:

 

爱是那么短,遗忘是那么地长。







                                      

融合了很多佛教思想,可能不太好懂。


写这篇有一个起因是看到了艾尔海森拾枝杂谈里,戴因斯雷布对他的评价:万事万物并不都会按照合理的逻辑运行,艾尔海森的做法只适合他那种简单的人生,而普通的生活对他来说正好。

那么,如果把艾尔海森放到一个不那么普通,甚至是面对着毁灭的世界,他又会怎么做,我很感兴趣。

此外,原神的内核思想诺斯替文化也暗含着人终将摆脱令人痛苦的现实世界,飞升前往天空上的理想世界的思想。所以,卡维最终的结局便是脱离了现实的束缚。感性层面上讲这当然是痛苦的,但在某种意义上,它也许也是理想者最优归宿的其中一条。



[1]
标题“诸法无我”出自《大智度论》「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三法印是识别真佛法与假佛法的标准。
诸行无常(सब्बे संखारा अफिच्चा):一切世间法无时不在生住异灭中,过去有的,现在起了变异,现在有的,将来终归幻灭;
诸法无我(सर्व धर्म अनात्मन्):在一切有为无为的诸法中,无有我的实体;所谓我的存在只是相对的生理和心理幻象;
涅槃寂静(निब्बान वूपसन्न):涅槃的境界,灭除一切生死的痛苦,无为安乐,故涅槃是寂静的。

[2]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出自《祖堂集·归宗和尚》:佛门和世俗社会是相通的,就像芥子和须弥山可以互相包容一样。芥为蔬菜,子如粟粒,佛家以“芥子”比喻极为微小。须弥山原为印度神话中的山名,后为佛教所用。
其高八万四千由旬,佛家以“须弥山”比喻极为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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